安塞老灵山道观
2018-03-03 10:24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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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于2004年5月24日夜,收入2004年7月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谷培生散文集《崇敬人生》“张扬人生卷”。我以为,以敬神之心敬人,以畏神之心畏民,以护神之力保护自然,则善莫大也!

       安塞老灵山道观

       谷培生

       2004年4月25日,农民张福社来我办公室,一进门就大谈平桥镇的老灵山道观。他说,三月三(4月21日),他曾打电话给我,约我去老灵山道观一游,可没有打通,他就自己去老灵山了,他见县文化文物馆的殷馆长去了,广播电视局的张先生也去了。

       张福社介绍说,传说老灵山道观建于汉,因为偏僻,所以历代战火人祸较小,就连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“文化大革命”,也只是毁了神像而没毁殿堂。张福社还说,道观建筑很古老,有十来通古碑,很有研究价值。满山遍野的龙柏梢、黄檗刺、柠条、洋槐等。三月三庙会时,龙柏梢正在盛开,紫紫的色,淡淡的香,把老灵山装扮得像画一样。为证明自己说得真实,张福社告诉我,广播电视局的张先生录了像,可以找来看一看,太好了。

       张福社把老灵山道观几乎描述成了世外桃源,他为我没有在三月三赶庙会,看龙柏梢花,很是遗憾。

       说到这里,我得解释一下龙柏梢。龙柏梢的柏读“bó”不读“bò”,也不读“bǎi”。这是陕北人的叫法,是俗名,它的学名叫紫丁香。

       说紫丁香,有文化的朋友就知道了。《辞海》上解释为:紫丁香,也叫“华北紫丁香”“丁香花”。木犀科。落叶灌木或小乔木。叶对生,圆卵形或肾形,厚纸质,无毛。春季开花,花紫色,密集成圆锥花序,有香气。原产我国北部,现广为栽培。用分根、压条、扦插或嫁接法繁殖。可供观赏;花可提取芳香油;嫩叶晒干后可代茶。

       说紫丁香,陕北的农民朋友可能就不懂了。陕北人都管他叫龙柏梢。我不是学林的,对林草不在行。我只知发“龙柏梢”这三个音,不知道这三个字写对了没,尤其不知道“柏”字用得合适不合适。陕北,尤其是安塞一带,“bó”这个词有时是个量词,如说种了几bó瓜,栽了几bó树。这个“bó”也许应当写成“把”;有时是个名词,安塞人把凹进去的坑叫“bó”,小碗叫bǒbó,小坑叫bǒbó,如说动物在地上挖了个bǒbó,栽树先要挖个bǒbó,这个“bó”也许应当写成“钵”;有时是个形容词,形容茂盛密集状,如说瓜种稠了,出来一bó混,灌木一丛丛也叫一bó混,这个“bó”也许应当写成“拨”。我以为陕北人把紫丁香叫龙柏梢的原因,既有“把”的意思,又有“钵”的意思,还有“拨”的意思。安塞人对树木、花草、庄稼的量词多用“把”、“钵”,对灌木等密集丛生状植物,都用“拨”——都发“bó”的音。

       龙柏梢在城里是观赏物,在陕北的山峁沟洼却随处可见。陕北的龙柏梢属灌木,叶卵形,结有籽,可以种植。也没听说“花可提取芳香油,嫩叶晒干后可代茶。”也许是我不知道吧。

       龙柏梢扯得多了,还是说老灵山道观吧。张福社给我介绍了老灵山道观后,我很想一去。我不是自由职业者,所以一下子拖了一个月,于5月14日才有时间去了一趟老灵山。

       我们沿安塞县城至安塞坪桥镇的柏油路,北行到坪桥镇的阳洼村对面,右拐向东。在拐弯的沟口,有道简易的彩门,看内容应当是老灵山道观架设起用来作宣传的。张福社给我说,老灵山敬的(安塞方言,敬的即供奉的意思)是真武祖师,可阳洼沟口的宣传牌上却写的是“老灵山寺”。我知道,“寺”是佛教地,“庙”是儒教地,“观”才是道教地。老灵山既然供奉的是真武祖师,应该叫“老灵山道观”,不应该称“老灵山寺”。

         我怀着许多疑问,顺这条小沟里的简易公路车行了约十公里。当车刚爬上山顶后,我们发现左下小山峁有一组庙式建筑群。旷野无人,我们就停车下去一看,果然就是“老灵山道观。”

       老灵山道观位于四面环山的一个突出的小山峁上。站在公路边上,俯视老灵山道观,四面高山环绕,一条小溪在老灵山道观的山峁下画了个半圆。道观四周,乔灌木杂生。乔木多是洋槐,还有杨树、杏树等。灌木多是柠条、龙柏梢、黄檗刺,还有狼牙刺、马茹刺、酸枣刺等,郁郁葱葱,真有点神仙境况。对于久处水泥墩水泥壳的城里人来说,确实算世外桃源。

       “老灵山道观”的牌匾显见是三月三刚挂上去的,柏木雕制。庙门前两根旗杆直冲云霄,旗杆上有斗,没有看到风铃。

       进了道观,我才知道,老灵山道观主殿供奉的是真武祖师,但也有佛、儒的神位。如韦驮就是佛教守护神之一,亦称韦天将军。据我所知,佛教传说韦驮是四天王之中南方增长天王的八将之一,居四天王三十二将之首。自唐以来,韦驮即被安置于寺院中,立于天王殿弥勒佛之后,正对释加牟尼佛。

       也许有人认为这种混合型的安排有些不伦不类,不合“神道。”我以为,这才是陕北人的高明之处。联想到白云山道观的儒、释、道三教汇集,我以为陕北人敬神有着浪漫的随意:东西南北中,古今中外,信手拿来,为我所用。如韦驮,在真武祖师殿前,建个一米五左右高的小庙,内塑四五十公分高的韦驮,韦驮也是古装将服,执金刚杵。老灵山的韦驮独处,背后无神像,面对真武祖师——看我们陕北人,能让佛教中的四大天王之首,来为道教的祖师护卫,多么浪漫而潇洒的一笔。

       老灵山道观为三进式,有庙(殿)十座。主殿外,两侧四对八殿,加上主殿面对的韦驮小庙,是十个庙。道观左后还有一座庙。

       道观内有新旧碑刻十通。古碑六七通。古碑已漫灭无字,只有两三通隐约可见康熙、乾隆等年号。我只有去读新立的碑。一通新碑上,刻有《老灵寺真武祖师庙史碑记》。《庙史碑记》的碑文是一个叫孙志胜的人撰写的,我不知道孙志胜何许人,但从碑文可知他不是学者。该碑说:“老灵寺祖师庙的历史悠久,始建年月无据可查,只听古人传说原建于老庙山,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十日迁建于老灵寺,乾隆六年十月十二日、嘉庆六年十二月十日,宣统三年九月二十一日,分别都进行了重修扩建。1966年庙宇金身破坏,绝灭香火。数十年十分安谧,后来求神之人共觉神威浩荡,求雨咫尺,求病立效,不胜枚举,时长日久,庙内灰烬积堆,诚心君子默想,聊胜于无也。自觉修茸金殿。1986年,合会十六村,即任家峁、崖窑湾、高崖湾、蛐蜓嘴、团庄河、老庙山、李家砭、麻科湾、玉山岭、李家沟、戴家沟、老庄、新窑墕、中庄、石家平(应为坪)、老林沟,重修庙”等云云。此碑文半文半白,用词多有不妥贴处,如“十分安谧”,既然数十年十分安谧,何必敬神,何必“求雨”、“求病”?何必重修此庙?不是多此一举吗?当然,此碑文基本说明了老灵山道观的历史。也就是从这段碑文中,我推测出,该地原是一个寺院,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十日,乡民将原建于老庙山的真武祖师道观搬迁到老灵山与佛寺合建。不知何故,佛寺所恭之佛降位,后来的真武祖师成了主神。但乡民沿用了“老灵山寺”的原名。阴差阳错,使这组古庙名实不符,“寺”、“观”混淆。

       

       道观外,还有戏台一座,有窑洞两组七八孔,还有新推的平地一块,估计是停车场。整个道观内外,我们没见到一个人,想来农忙季节,农民朋友都忙去了,就留诸神自己看门,相互照应。殿门都大开着,每殿内都有功德箱,我见真武祖师座前还有几元钱,应是善男信女所施。看了这些景况,我倒想起夜不闭户的古语来。许多人都说现在的社会治安不太好,小偷小摸的小毛贼到处可见。那么老灵山道观的东西为什么就不丢失呢?是这儿偏僻,小偷不来呢?还是这方民风淳厚,没小偷?我以为都不是,而是“神”震慑住了小毛贼。这是几千年教化的结果。几千年来,农民对神口传心授,家喻户晓,人人知道。人们宁可信其有,不敢信其无——所以,植被稀薄的陕北,很少有古老的树木。几乎所有的古树老树都与“神”有关,都是在神的庇佑下得以延年益寿。如黄帝陵的古柏,如有些村庄的“神树”、“照(镇)庄树”等。我不讨论神学,我只想说,如果用宗教的宣传教育力度教育人民群众学科学用科学,讲文明讲礼貌,重环保重诚信,那么国人的素质当有一个飞跃式的提高——不能不牢记领袖的教导:关键在于教育群众。

       本来与住在老庙山的战友李福军约好,去他家叙旧,但接到单位电话,省委党校来领导,所以返回县城。

       老灵山道观一行,我的感触很多,但最大的感想就是:以敬神之心敬人,以畏神之心畏民,以护神之力保护自然,则善莫大也!

       我突发奇想,如果在庙宇前立一通碑,刻上十个字:“栽活一棵树,胜烧三炷香”,可能比目前所有植树造林的标语口号都管用,至少在陕北是。

       (2004年5月24日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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