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文是我给马彦斌先生大作《野山诗词》写的序。《野山诗词》于2019年6月由西安出版社出版。发行半年来，受到读者高度好评。马彦斌与我同乡（安塞）、同龄（丙申）、同班（高中）。他一生桃李满天下，粉笔写春秋，二分《梁甫》一分《骚》。我为其喝彩。

       唯有著述留其名

       谷培生

       作序是名人、名家、名流的事，我虽忝为作家、杂志总编，但才疏学浅，不敢作序！然《野山诗词》的作者马彦斌与我同乡（安塞）、同龄（丙申）、同班（高中），我力不从心，“眼前有景道不得”；然情不容辞，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。

       彦斌桃李满天下，不妨堂前更种花。

       彦斌出身草根，做人作文，深藏若虚，所以对是否结集出版诗词文集犹豫不决，我以为“古人学问无遗力，少壮工夫老始成”，极力鼓励，使之成书。有诗文可付梓，是水平的一个体现；有书稿能付梓，是人生的一大乐事。

       我以为彦斌出版《野山诗词》，缘由很多，只说三点：

       其一，诗以言志，词以抒情，文以载道。雁过留声，人过留名，然芸芸众生，绝大多数生得平常，死得寂静。夕阳，因为依然绚丽多彩，可歌可咏；老年，因为依然有所作为，可敬可佩。我以为，结集出书，是老年人的一种高级别、高层次、高品位的生活。吟咏千古，著述留名。李白被“赐金放还”，仕途失意，不免怨叹，所以借酒抒情，说什么“唯有饮者留其名”。但我们都知道，太白留名，与饮无关，只因诗文。“持杯念侬，吟诗忆逢。赤心敢向苍穹，愿平生共从。”（《醉太平•真心》）彦斌之志，豪气干云。

       其二，书为载体，如瓶如杯。书犹药也，有优有劣，药之用在治病救人，书之道在传道授业，不看外包装，唯求内中含。书之内容，如杯中物，酒则醉人，茶则怡人，药则医人，即便是清水，解人之渴，也是善事。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如酒如茶，开卷有益。“夕阳西坠残红，山旷地生风。”（《玉蝴蝶•故乡情》三首之一）诗情画意，引人怡人。

       其三，耕读传家，弘扬文化。文化自信，首先是数量，有了数量，还要追求质量。诸子百家，是文化繁荣的一种体现；结集付梓，是文化自信的一种表现。当今之世，作者蜂起，流派纷呈（包括修史志立家谱），数量之多，前所未有，这不仅体现经济之繁荣，还体现文化之自信。“吟律填词唐宋人，遣词造句语传神。”（《浣溪沙•有感》)敬畏先贤，传承文化。

       黑发积霜织日月， 粉笔无言写春秋。

       评价人，要考虑其出身、机遇、环境；评价事，要考虑其起点、过程、条件。彦斌出身寒门，务农当过大队长，教书当过教务主任、校长。十五岁上高中，来往单程步行两天，夜宿荒野草垛；二十五岁丧娇妻，带着一周岁半的儿子山村教学，苦学考上师范；六十岁常回乡下老家，住土窑洞，看望双亲，忠孝有佳。六十三载春秋，一路沧桑，一路正气。

       彦斌出版《野山诗词》，比常人艰难，在此说两点：

       其一，草根为学，居敬持志。草根出身，想要走出寒窑，必须苦读，所以彦斌求学，秉烛达旦，持之以恒，博览群书。“豆渣捞饭呛咽喉，端碗发愁。”（《画堂春•农村新貌》四首之三）农家子弟，深知山乡孩子上学难，所以彦斌为师，敬业乐群，一丝不苟，诲人不倦。“身执教师行，勿忘学生书。如果迟教半日工，误子弟、心难受。”（《卜算子•误教》）君子从文，必须师古不泥古，文如其人，所以彦斌作文，上承文法，下接地气，亦庄亦谐。“素淡芬芳。靓丽山岗……”（《采桑子•觅取》）“后生蔫，老汉都梁棒。”（《采桑•伤农》三首之三）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格律有定法，词语无定法。

       其二，校长治学，猛将用兵。山村教师之辛苦，乡镇中学校长之艰难，难以名状。当好老师、校长，实属不易，何况赋诗作文！顺便说几句，如今教书育人为何比过去难？以下五点可知之：一是过去学生年龄较大，自觉性自律性较好；二是过去讲师道尊严，学校和老师受到的挤压少而小；三是过去学堂基本没有安全之虞，强梁也很少伤害学生娃；四是过去学堂没有满堂灌的教学法，没有堆积如山的作业；五是如今学生自恃优越性，言行“任我行”。彦斌才高为师，身正为范，治学严谨，率马以骥。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联系实际，言之有物。

       莫信诗人竟平淡，二分《梁甫》一分《骚》。

       韩愈《圬者王承福传》说：“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，而患失之者，以济其生之欲，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，其亦远矣！又其言，有可以警余者，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。”

       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有何可以警余者？且说四点：

       其一，淳朴自然。上接天高云淡之清风，下接黄土高原之地气。历史感，文学性，励志力，接地气。“孤山旷岭放牛娃。喂猪割草浇白菜……”“溜土炕，咽糠渣，无忧无虑采山花。”（《鹧鸪天•忆童年》）山村孩子生活，有志少年情怀，跃然纸上。“脚尖踮尽抓花袖。无奈高墙，撅断心肠，恨不身高丈二长。”（《采桑子•觅取》）“气断肝肠撅断筋。”（《忆王孙•民愤》）俚语入诗，入骨三分。

       其二，情真意切。我赞成《毛诗序》及刘勰、白居易、叶燮、王夫之的观点，诗词既为教化服务，又感物抒情。“佳期赴会桃花甸，夜走关山。昼涉晴川，月上梢头到定边。”（《采桑子•赴会》）朋友情深，夜路赴约。“惊梦几回相照面，依就柳前花下站。手拿针线纳花鞋……”（《天仙子•梦贤妻忆往昔》）“妻亡忆操劳，梦中聊。如今孙女叫桥桥，勿心焦。”（《诉衷情•慰藉》）情真意切，可比东坡《悼亡妻》。“针头线脑烦人、又黄昏，愁见鸳鸯双枕咬红唇。”（《相见欢•久盼》）“望断南山人未还，磨旧新鞋，扶遍栏杆，人家茅屋又炊烟。左也为难，右也心酸。”（《一剪梅•心事》）陕北民歌唱得好：“难活不过（个）人想人！”

       其三，正气浩然。不用时髦词“正能量”，是因为物理学告诉我们，能量是标量，不是矢量，无正负之分。“毕生心血育精英。愿为人梯献终生。”（《浣溪沙•甘为人梯》）彦斌说得到做得到，果然终身事业一教鞭。“扭住原则不认亲。群众心明能作秤，钱分，量尽官身是几斤。”（《南乡子•选举》）正直人，有良知，有原则。“弟今赴任，感慨万千。秉正公门，顺民意，放民权。”“修身养性，佳作成篇。为民谋利，傲骨气，俱欢颜。”（《行香子•赠彦东五弟》）家风家教能如此，做民做官求心安，鬼神不忌，代代平安。

       其四，学养丰厚。彦斌的古诗词，合格律，有意境，用词牌多。且看彦斌《野山诗词》中古词的词牌：戚氏、一剪梅、一落索、三台令、满江红、蝶恋花、点绛唇、苏幕遮、忆秦娥、忆王孙、渔家傲、如梦令、调笑令、清平乐、饮酒乐、沁园春、玉楼春、画堂春、江南春、长相思、酷相思、太常引、醉太平、念奴娇、相见欢、朝中措、汴水流、西江月、鹊桥仙、踏莎行、小重山、阮郎归、柳梢青、荷叶杯、望江东、春江路、昭君怨、眼儿媚、虞美人、玉蝴蝶、御街行、人月圆、少年游、潇湘神、钗头凤、定风波、好事近、醉花间、谒金门、碧云深、归自谣、山鹧鸪、鹧鸪天、卜算子、生查子、南乡子、江神子、南歌子、酒泉子、相思子、八六子、破阵子、捣练子、更漏子、渔歌子、行香子、天仙子、三台春曲、十六字令、玉连环影、烛影摇红、霜天晓角、青山相迎送、诉衷情、诉衷情令、浪淘沙、浪淘沙令、浣溪沙、摊破浣溪沙、采桑、采桑子、添字采桑子、木兰花、偷声木兰花、减字木兰花、思佳客、临江仙、春晓曲、画舸、君不悟、君看取、碧窗怨、剪半、巫山一段云、难忘曲、恋情深、误佳期、喝火令、醉花阴、空相忆、定西番、上行杯、喜迁莺等等，仅词牌之应用，就足以令我钦佩。

       黄土高原总有酒，陕北民歌都是诗。

       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有理想，有写实，有境界，自成高格。“烂漫山花映山崖，笑迎风雪恋尘埃，花姿绰约为谁开？”（《浣溪沙•山花》）“但有机缘偷黛绿，丹青妙笔绘蓝图，满山遍野是春秋。”（《浣溪沙•好梦成真》）

       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重传统，重时尚，重耕读，内容丰富。“叹泱泱华夏，绚丽多娇。”“为人民服务，还数今朝。”（《沁园春•千古江山》）“根系山崖接地气，装扮乡土巧搭台，钟情田野乐开怀。”（《浣溪沙•山花》）

       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有高雅，有俚语，贴切自然。“举杯知人品，把盏显年轻。”（《饮酒乐•品酒》）“荞面饹饦羊肉汤，甜甜米酒暖心房，花馍燕燕串成行。犬吠鸡鸣牛马壮，勾连万字亮门窗，黄泥土炕暖生香。”（《浣溪沙•农家乐》）“好大谷堆风正东，扬场老汉劲无穷，漫天金豆撒场中。遍地欢欣歌不断，金秋乡野日彤彤，油糕烧酒庆年丰。”（《浣溪沙•庆丰收》）

       品读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如临黄土高原，感悟皇天后土；如听陕北民歌，领悟人间情怀。“村人笑我多情主。笑我痴情，夜半三更，耗尽油灯天放明。”（《采桑子•夜读》）“村前花绚丽，村后果彤彤。鸡犬戏玩童，故乡诗意浓。”（《玉蝴蝶•故乡情》三首之一）“乡村道路绕山岗，杨柳绿成行。丛丛肥草，果香四溢，赤色染高粱。红墙绿瓦琉璃顶，一刬塑钢窗。门户朱红，院子清静，篱落彩蝶狂。”（《少年游•村景》二首之二）言情情感人，写景景迷人。

       品读彦斌之《野山诗词》，别有一番品位在书中。《围炉夜话》说：“在世无过百年，总要做好人、存好心，留个后代榜样。”马彦斌做人、做事、作文，皆为后人榜样。可敬可佩，可歌可颂。

       诗以言志，词以抒情，文以载道，以文化人。我以为，古来圣贤不寂寞，唯有著述留其名。

       是为序。

       2019年5月1日

【插图左起：思军山、谷培生、马彦斌】

创作不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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